回味无穷｜梨园戏《董生与李氏》
福建梨园戏传承中心的这出《董生与李氏》，应该是属于梨园戏“上路”“下南”“小梨园”三大流派中的“小梨园”，它讲述了富户彭员外临死前担心其妻李氏再嫁，托邻人书生董四畏监视。在监视过程中董四畏与李氏不禁情投意合，且私订终身，面对杀妻的要求，董四畏严词指责彭员外不甘于消亡，最终和李氏结成良缘的故事。
《董生与李氏》没有失掉南戏的精髓。与北曲杂剧不同，南戏的妙处在于轻柔婉转的曲牌连缀，它的美生于江南烟雨飘渺的万般风情中，有文人将其视为亡国之音。在当年北方杂剧名家荟萃，关汉卿、白朴、王实甫纷纷写出传世名作时，南戏的经典文本数量却远远不及，至今留存极少。
与《西厢记》《牡丹亭》不同，在《董生与李氏》里，作为男主角的董生，甚至都不够年轻英俊，只有清贫一条，与落魄书生相似。董生绰号董四畏，比传统的君子还多了一畏———畏女人。这个年逾四旬的儒生生活清贫、思想古板，起初李氏在他眼中，不过意味着一个承诺罢了。他替死去的员外监视这个美貌的寡妇是否与他人偷情，被婢女梅香骂成是“狗跟屁”，窝囊至极。
但董生骨子里却是一个男人，纵然年华不再，却也还爱得起。当俩人的私情被发现，面对员外的鬼魂苦苦相逼，他的性格里竟还存有一丝血性。“坟前舌战”一场戏，他铿锵不屈，以生者的正气和智慧击败了死鬼的欲念和残酷。为自己赢得了佳人，也展开了新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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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际上，这出戏的男女主角都有些剑走偏锋，李氏也是中国戏曲中少见的人物形象，她是员外的续弦夫人，如梅香所说：有坐轿的命。但富贵不等于幸福，年轻美貌的她，失去了丈夫，满怀孤寂无人倾诉。在深深的庭院中，只能羡慕天上的星辰成双成对。
李氏平日里端庄娴静、温柔善良，即使明知被董生跟踪监视，也不许梅香为自己出口伤人。赏月时她吟出元人小令，何等静美纯良。只见台上白衣飘动，月光如水，美人如画。可当董生误以为她与人偷情、逾墙而过时，她却突然间悍勇如沙场大将，句句紧逼，不仅让董生无言以对，甚至还挑明了俩人之间只剩一层窗户纸的暧昧。在中国戏曲里的上层女性中，这一形象几乎是绝无仅有的，编剧王仁杰自然是丰富了戏曲女性人物形象画廊。
李氏年轻守寡，还被亡夫托于旁人监管，命运可谓不济。但她在爱情上却有一双慧眼。在那个由男子来承担爱情所有重量的时代，女人都如崔莺莺，百般克制。敢作敢为的女人不是没有，但步非烟死于非命、霍小玉临终前因情变咒天怨地、连阅人无数的杜十娘也要怒沉百宝箱，比起她们的遇人不淑，李氏要幸运得多。董生虽清贫，起初还冤枉她偷情，但一旦情定，便心如磐石。李氏再勇敢，也是弱女子，面对亡夫鬼魂的指责和索命，她只有低头领死，这时若不是董生的挺身而出，俩人只能留下一段孽情罢了。
所以董生与李氏的爱情虽然不像少年男女，花前月下，但也几乎是完美的，这段感情有付出，有回应，一个说了，另一个就懂。从此布衣暖和岁月长，观众又如何能不心动呢？
小人物的爱情何其神圣——《董生与李氏》小议。
小人物的爱情何其神圣——《董生与李氏》小议。
《董生与李氏》取材自尤凤伟的现代农村题材短篇小说《乌鸦》，全剧讲述了穷塾师董生受彭员外临终嘱托，监视彭之寡妻李氏，以防其再嫁，不料却因此与李氏产生爱情，进而“监守自盗”的故事。知道这个戏剧是因为我本身是福建人，我外婆经常看戏剧当然大多是以福建本土的戏剧为主，所以我才知道了《董生与李氏》这个戏剧。
全剧分出标为临终嘱托、每日功课、夜窥东邻、监守自盗、坟前舌争五出。主要故事情节取材于尤凤伟现代农村题材短篇小说《乌鸦》，改为古代戏，重新对主要人物的身份、性格及情节发展作了安排。在梨园戏传统结构的框架下，全剧故事富于传奇色彩，十分生动地描写了古代社会生活及下层人物追求合理、美好生活的不懈努力。反观现实，对农村中残留的封建残余给予了鞭挞，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。
我印象深刻的是第二场中，李氏“学馆隔巷相望”，董生“虽道非礼勿视，但求每日一瞻”，看李氏“巧言笑兮，美目盼兮”。如果说之前两人看与被看的关系是由彭员外安排决定的话，自此之后便是他们自己的意志迫使他们一步步缩近看的距离。李氏看似被动，实则主动，送蜜橘，赏月景，慢慢地引诱着董生。
董生借着酒劲儿登墙夜窥，分明情不自禁，却又言不由衷。一方面赞叹李氏的美，一方面心里有鬼，才会将蚊子想象成彭员外的灵魂来警告他，转念慨叹怜惜起李氏来。这种自欺欺人而又不由自主的矛盾心态，借由一种独白的形式，细细地铺陈开来。到董生禁不住李氏的挑逗，以捉奸为借口学张君瑞越墙西厢，推门而入，“正是进来容易出去难，这闺房变作了白虎堂！”这种偷窥与引诱的情绪达到了高潮。
李氏早已洞悉董生的“有贼心无贼胆〞，表面上楚楚可怜，袅袅婷婷，内心却忍俊不禁，以守为攻。她极尽诱惑的一阵阵笑声，特别是她那一顿痛快淋漓的责斥，使董生羞赧、汗颜和浑身通泰。他终于卸去传统文化的沉重负载，露出真心真情。一个固守道德信条的迂腐书生，终究逃不过内心的人性欲求，面对活生生的诱惑，道德信条都“飞到了天外”。
《董生与李氏》的戏剧冲突主要不在外化的彭员外、李氏和董生的纠缠，彭员外和李氏分别代表儒家礼教和自我欲望在董生的内心存在，整出戏即是董生内心徘徊于本性和道德礼教的详细展示。这出戏是董生内心的浅唱独白。#非遗里的戏曲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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